一顆大頭的心情記錄

昨夜讀了林崇熙的[跨域建構●博物館學]，書中借用傅柯(Michel Foucault)「異質地誌」(heterotopias)概念，說明博物館的任務與精神：

「博物館應有異質地誌的特質…異質地誌讓人脫離日常生活常軌，逸入暫時差異、隔離、或跨界的新場域。在其中獲得新能量後再回到生活常軌時，有著新的身分、角色、關係、或力量。」(頁24-25)

我讀著義大利博學的安伯托艾可(Umberto Eco)的著名小說「玫瑰的名字」。

有些段落很有趣，但遇到長篇關於中世紀教皇、主教、皇帝、異教徒、還有什麼派的辯論，我的精神就沒辦法集中。

昨天我分享私房白日夢之我愛youtube影片時，不修飾的意識流中竟浮現了兩次「庸俗」，讓我自己嚇了一跳。對我來說，庸俗沒有不好，媚俗倒是令人作噁的(或許是早年受了米蘭昆德拉的影響)。平庸者或許不夠秀異，但無異是更添近風俗民情的一種品味。庸字，原本無損意，為用，為常，怎麼看都是庶民與日常生活的情調。把庸字當貶意，應是眼高手低者自我抬舉後的遷怒。

這讓我回想起在研究所那段好辯的時光裡，我們總不斷的追辯與判辨誰誰誰的左派或右派之爭。然後逢時的出現一個什麼都是又什麼都不是的第三條路或中間路線。我後來在生活中領略這些爭辯，為這意識形態路線之爭下了個庸俗的評語：我總在飽餐後想起左派的高尚，但又總在飢轆中想起右派的高貴。

最近又迷上了看youtube。原因有二。其一是我一位表弟推薦了我許多很讚很優的重金屬音樂，來自世界各國的、不分老中青的、主流或獨立的。他們大多有自己專屬的頻道。只要搜尋或訂閱，就可以聽到爽爆。深夜偶爾回想，當我十五六歲時，逛著龍心百貨(台中中正路上靠近自由路，現在的誠品)，存錢買當時重金屬樂團VHS(很大片的那種錄影帶)專輯(非正版，從MTV台側錄下來的)。有些我還保留到現在，放在樓上的書房，包含了Bon Jovi, Guns N' Roses, Skid Row, Cinderella, Led Zeppelin。現在這些，都在youtube就能看到，而且可以看得更多。科技始終很有人性。

其二是我發現了很多寶貴的電視紀錄片。大學時候很愛看[當代]雜誌，一個很庸俗的原因，是裡頭總有很多哲學家或作家的照片。有的是以巍峨書架為背景，有的以街頭群眾發言為背景，看得總是令人自視神氣起來，有為者亦若是。而我現在才驚訝發現，google上面不只有許多的哲學家照片一次滿足你，youtube上更有難能可貴的紀錄短片，讓你親眼目睹歷史偉人的廬山真面目。

時間與心臟一樣，當不感覺到它們的存在時，是最快活的。當心臟嗶啵喘，時間滴答響，都很難熬。我寧願忘了它們的存在。

但人意識到時間的走動，才會體會心神的存在感。意識到心臟的跳動，才會感受身體的存在感。

看完一則新聞(原報導請按此)，腦中浮現三個感想：

1. 大師也是無法抵抗經濟不景氣。

每到月底就會收到很多的帳單。健保費、勞保費、勞退費、市內電話費、傳真電話費、手機電話費、電費、水費、信用卡。兩個月一次的有線電視費、每年的地價房屋等等萬萬稅。基於一種使用者付費的心甘情願，所以在繳民營或政府營利事業單位的帳單時，心裡比較沒抗拒。繳給什麼「公家」或「公共」的稅費帳單時，心裡真的說總不是很爽。

重點是我真的不知道錢是繳到哪裡去。這種不清不楚的錢，我連10塊錢都繳得不甘願。一直以來，「公共」就是一種魚目混珠的大水塘，我認真繳的稅實在不知會從哪邊花費掉。這是一個大黑箱，畢竟政府稅費不全是專款專用。這也是個失控的國家再分配機器，因為全世界沒有一個人能搞完全清楚，我們國家的財政怎麼進、怎麼出。

有種心理學的說法，認為精神分裂不是心神失序(disorder)，真正的失序狀態所造成的混亂(chaos)不會帶來人格崩潰。崩潰是因為致力於維持一種秩序感(order)，卻無法達其想望，而導致。

白話文是：生活一團亂、失序，不會讓你精神分裂。但生活得很有秩序的人，比較有崩潰的危險。

這幾天讀的是這本經典，宮布利希的「藝術的故事」，非常好看。任何寫過歷史類文章的人都知道，要將通史處理的清晰明瞭，需要有非常廣博的知識、以及過人的筆力、體力與耐力，如果還要娓娓道來、前後呼應、趣味橫生，那還得要有不倦的教學熱情、融會貫通的大師功力。如果是獨自一人，完成這跨幅洞穴壁畫、埃及羅馬建築、文藝復興繪畫與雕刻、再到今日的野獸印象立體超現實達達，以西方為主的藝術史通論，書名捨棄自以為是的偉大，卻謙虛而精準的將之命名為「藝術的故事」，這，只能說是大師中的大師的真大師了。

熟悉宮布利希的人，恐怕已經習慣這位大師的客氣。他的另一本世界性暢銷著作，講得是人類的文明史，通書讀來只能在平實的文字中不斷讚嘆作者知識的廣博與貫通。書名翻譯起來叫：「寫給年輕人的簡明世界史」，英文版則是：「關於世界的小歷史」(A Little History of the World)，真是氣死人的謙虛。這種將知識已經轉成智慧的「神水」效應(不管是天山神水還是加持神水，外表總跟一般的自來水或礦泉水一樣無色無味)，不賣弄不吹噓，有條不紊字字珠璣，我真是仰之彌高、佩服到極致。

年底總有很多喜酒，有時吃自己朋友的結婚喜酒，有時是吃長一輩的娶媳婦嫁女兒喜酒，我想再過一陣子，就會開始吃到自己朋友娶媳婦嫁女兒的喜酒。總之，吃喜酒這檔事在我們一生中難以迴避。而吃喜酒也有一些基本程序，

首先，不管吃中午或晚上，我們會稍微控制一下前餐的食量，因為包紅包去就是要吃大餐、吃夠本。如果喜宴是一個酒攤，注定要拼酒拼到割喉，我會睡飽一點，甚至先墊點肚子，因為喜宴中大概只吃得到冷盤。女人家們，不管是年輕還是中年或阿嬤，會先去洗頭或做頭髮。接著換上盛裝。然後我們會決定提早到還是不用太早到－－如果自己開車就要早點到，停車會比較方便；如果是搭捷運或計程車，就會傾向拖一下。反正都不會準時開席。

當一本書擱在書架上，有天你突然將它取下，打開，然後讀它。你將這本書讀完了，感受到啟發、震撼、激動、喟然、開心、難過、聯想到很多事情.....。你把書再放回書架。書還是書，你卻已經改變了。你的世界翻了一大轉，但外面世界好像沒什麼改變。你還是你。

你約了一個朋友聊天，你去到一個地方旅行，你開始做一件你一直很想做的事情(寫書、畫畫、搞樂團、拍電影...)，然後，你不會只是聊完了、去過了、做好了。你已經轉變了，想法變了、看世界角度變了、對自我的認知變了。雖然你還是你。

回到台中後，有了自家的庭院與花園，每天澆花拔草，順帶簡單打掃。庭院內有一排桂樹，桂樹中間有一棵原本就長在那兒的玉蘭，旁邊擺放大小不一、公司開幕時收到的發財樹。庭院外有一排杜鵑。沒有花團錦簇，只是利用長條的空間種植、擺放盆栽。

我常在花草旁邊走來踱去。原本不認識的鄰居或路過的行人，偶而會與我攀談。我才發現，原來他們留意這些植物一段時間了。因為這房子在我住進來之前，曾有兩年多是沒人居住的，更早之前則是租給人家做辦公處所。花草長出來，保持常綠，有點整潔模樣，是這七八個月的事情。

我五專、大學畢業考慮工作時，覺得自己什麼都有興趣、什麼都可以做可以學可以闖看看；到研究所碩士畢業時，我想我可以去當記者、編輯、國會助理、或是走學術等；等到變成博士後，我發現我好像只能繼續教書當教授外，幾乎別無選擇。我一直有疑惑，不是讀書讀越高，就業的路會更寬廣嗎？為什麼反而是越讀路越窄的感覺？

我想到老一輩的人說，好好讀書，才能有好工作，不要像我們嘸讀冊，只好做工種田。

茫然與無力，是我們這一代的共通情感。小時候聽到「我的未來不是夢」，覺得只要認真打拼就會有一片天。但這個高亢的呼喊，似乎隨著張雨生的逝去而消退。現在比較常唱的是他晚期的「大海」：茫然走在海邊看那潮來潮去.....

曾經青春地塗鴉未來，想像它蹦躍的生命力。也曾經哲學地思考來世，想像它綿亙的永恆輪迴。後來我體會，想未來這件事情的本質，就是茫然與無力的表現，而不是誰的責任或什麼的後果。既然未來是還未來，還不如做點準備，活在現在、或是看看過去。

羅蘭巴特(Roland Barthes)曾這樣描述自己，他說他是一個懶散的讀者，讀到好書總會引發他不斷思考，因此閱讀就會停頓，讀到壞書時會使他心不在焉，閱讀因此而中斷。

曾國藩就正經許多了，他自立的修身十二款中，竟有一條是「讀書不二」，就是一本書沒看完，不看其他書。

容我誇張的這樣描述：這是一套絕對值得傳家，並用盡一生心力反覆閱讀的好書。

原文書名是 A History of the World in 100 Objects，是從大英博物館豐富典藏中，精挑細選100件物品，彙編串連的人類文明史。中文書名譯成「看得到的世界史」，是採擷作者在序文中所提出的理念：歷史向來由勝者、有文字的民族所撰寫。但文字史料只記錄了一半的事實，只能算是對話中的一半而已，要找到對話中的另一半，就要解讀文物。而這些看得到的文物能為我們說出歷史的另一半真相與故事。但要精準又有趣的解讀文物，不僅需要廣博而嚴謹組織的知識，還需要詩意般的想像力，最好還要有很強的說故事能力。

今天去台中圖書館借書。

一停好車，綠園道上有一對夫妻因為借書在吵架，兩個小孩無辜的呆立。進去自動還書區，前一對母女因為操作機器在吵架。借書時又有一對夫妻因為先生漏拿了太太的書而吵了起來。我不懂，為什麼來圖書館這檔愉悅的事情，那麼多人在吵架。

再讀一次達爾文進化論的文字：存活下來的不是最強的物種，也不是智力最高的物種。而是最能適應變化的物種。

再想一次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：學校中的學習指標都是在競爭中比高低。社會中的我們每天學到的都是在競爭中求生存。

以前家住文化中心旁，從小常自己騎著腳踏車去借書、看展。在那個家中經濟微薄、社會逐富狂熱的解嚴後年代裡，我早就發現其實有個地方乾淨、寧靜到一整個完美，不用花錢卻可以優雅高貴的好去處。後來旁邊多了一個省立美術館，不知為何我總覺它過於高傲冷漠，反而沒進去過。等到美術園道餐廳群聚爭艷，綠地景觀和煦動人，省立廢省變國美館，我也北上生活18年的這段期間，我始終在館外出沒，不入其門。

我人回台中後，安家創業折騰了八九個月後，現在總算有時間好好再逛逛這些文資館(絕不是蚊子館)，但捉弄人的是，以前住那附近沒時間逛，現在有時間逛了卻是搬到大肚山腳下。先是去了新開張的台中圖書館，昨天則用一下午時間，好好逛了國美館。三月初時，曾在週末時來過國美館資料中心查資料，或許是因為這樣的探路機緣，讓我改變對它的難相處印象。

這是一本還熱騰騰的新書(原文出版於1999)。廢話不多說，直接給評價：強烈推薦。

推薦的主要原因，是我近來看了太多、也買了太多讀不下去的翻譯作品，有時痛不欲生，因為實在不知所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