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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中常常有些令人覺得煩倦的事情。人與人之間的情緒啊、爭吵啊、相互比較啊。我總像一個在棒球場的牛棚裡練球的中繼投手。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叫進場,什麼時候會被通知說,「嘿,收工了,今天應該沒你事了」。我可是暖身暖得滿身汗,充實的像完成一天辛勞工作般的放鬆身心。不過整場比賽下來,並沒有留下我的任何出賽跟投球紀錄。

有時我擔任短中繼,有時我狀況不好,教練也會叫我敗戰處理。我大致上知道我近來狀況如何,跟我目前的角色定位。所以我邊在場邊積極做熱身,像個選手;邊在場邊觀看場內隨時變化,像個觀眾;同時也隨著場內戰局調整自己的練球速度,像個教練。我其實什麼都不太像,但其實什麼都是。我不在場內,也不在場外,我在場邊。

我必須很懂自己的角色跟分際。我必須練投,所以我手上握著球,但那是練習球不是比賽球。我不能任性的把我手中的球,頑皮的丟入場內,那不僅會天下大亂,而且是違規的。我必須在場邊觀察場內狀態,我必須全神貫注的看清每個球、每個play的戰術、站位、移動、跟處理,所以我像專業球迷(而且是買了特別清楚跟近距離的VIP觀眾席),但我不能翹著腳喝啤酒吃熱狗(或大腸包小腸)。我必須認真看待場內與休息室之間的暗號聯繫、指令下達、板凳調度、清楚其他人的熱身狀況,就像教練團的一員,但我不能指揮任何人,也不能像教練常做的動作那樣,雙手抱胸或是插腰、或手撐欄杆、嘴巴碎碎念之類的。

有時我在場邊待久了,一直沒機會上場,我真的會很想:把練習球丟進場、拿杯啤酒來喝、或是索性托腮英挺直立的站著。

「嘿,別發呆,上場了!」

是個左打,教練要我用左投的大曲克制他。我踏上投手丘,剛剛的胡思亂想還是停不了。用腳鏟了鏟跨出去步伐踩下的那塊土堆,讓它鬆軟些。練投個十球,伸伸手臂、甩甩手腕、調整呼吸。我叫自己別想了,「好好解決這名左打者,晚上喝個啤酒犒賞自己一下!好歹今天也辛苦了,這要命的悶熱夏天啊。」

我身體往前蹲,仔細看了捕手暗號,沒錯,就是要我拿手的大曲。我還皺了一下眉頭,深怕對方也理所當然的猜出我要投的就是這個拿手球路。但喉嚨還是吞了口水,渴望著冰啤酒。

我莫名其妙該死的在這時候沒事想起村上春樹,他說「當天下午我正在看棒球,坐在外野區,一邊喝著啤酒....」

球投出,大曲沒有拐進彎來,球直接砸在打擊者身上。

我脫帽,深深吐出一口氣,鏡頭前應該看得出,我滿頭大汗。這悶熱的跟鬼一樣的八月天。

投手教練走上來。

我回到休息室,防護員要幫我手臂冰敷,我羞愧的搖搖頭。

「就是那時我起了這個念頭:我可以寫一本小說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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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henminghsie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