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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看過一本書,是大陸作家蕭乾的自傳,書的內容已經淡忘,但書名總是縈繞於心:我要採訪人生。

回鄉創業一年多,生活與事業雖漸趨穩定,但眼前可見不可及的理想或風險,總像晴雨變幻無常般的煞入眼簾,心情不免也起起伏伏。有時會回頭想想自己的選擇,究竟如何?再引頸看看自己的前程,究竟何如?

讀前聯準會主席葛林斯潘的傳記,我們的新世界(The Age of Turbulence: Adventures in a New World),裡頭有一幅相片,下面註記著:我特別重視每天要留點時間安靜地閱讀和反省。

創業最難的是十八般武藝的全面思考能力。就像創業前輩說的,過了第一年後,業務問題常常是小事,營收、毛利、人力資源管理、領導與激勵、人脈交際、個性與誠信、局勢變化、策略執行、業內業外投資等,要學得事情很多很多,很多道理就算聽過、沒經過摸索也是沒用。

一年來,我想得最多的是錢的問題:能不能損益打平、要怎麼擴展、投資報酬與成本效益、還有,這樣有比之前領人薪水賺嗎?人生有太多標準可以去評估。難怪管理學大師克里斯汀生要問:你要如何衡量你的人生?

想起社會學家馬庫色的書名:單向度的人。其實要量化這一切人生價值,不管目標願望達成與否,我們終究只是單向度的人。因為我們給予自己的評價標準是單一的:物質的成功。套句巴菲特好夥伴查理蒙格最愛引用的一句話:對一個手握槌子的人來說,這個世界的所有問題看起來都像釘子。

有人是專家,但有人是雜家。有人說,如果要避免一事無成,最好專注在某個領域。但專注者的風險其實比較大,我常這樣覺得。能像英特爾葛洛夫說的偏執狂贏家,其承受風險的心智能力必然高於常人(像我讀巴菲特或是張忠謀,都覺得他們的專注性與穩定度真是非常人所及)。

專注者如果是射擊高手瞄準靶心,那我這種雜耍玩家還真是散彈槍打鳥,總有流彈傷及衰鳥,讓我免於一事無成。我生活中看財經報、讀文學書;看流行歌MV、聽古典音樂;在網路上交際、面對面應酬;和販夫走卒相交、與高官富商對談;與老人長輩喝烈酒、與年輕小輩喝啤酒。我的生活總是很忙,更常忙於抱怨自己「花在那個時間太多,做這個時間太少」。從管理學的角度,我是一個欠缺管理的失敗例子。

昨天去勤美誠品度過午後時光。我翻讀著一本我先前自評為「重要、但短期內沒時間讀」的大書,傅高義教授寫的「鄧小平改變中國」。不知怎的,我恍然想起,現在滿口生意、滿腦理財的那個我,佇足在這一千多頁的鉅著面前,我頓時微渺的好細菌。轉角拐進看到整列的莫言小說,對這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,我不戴有色眼光的被他幾頁的紅高粱氣魄給震懾住。

我忽然記起,我是一個政治學博士,我曾經在智庫中研究中國大陸問題。不可思議。我曾經是那樣的人。原來我不是雜耍,我有我的廣度。應該是這樣。或許是如此。

原來我創業,是為了體驗人生,這才是初衷。我總是不滿信口評論的那些淺薄者,沒看過論文就批評、沒讀過書也大肆評論、沒做過生意也能談市場經濟、沒接觸過政治也能大談陰謀論。就像傅高義花十多年寫鄧小平,有人三兩下都不知有沒有翻完整本書,就可以隨口評論。(依照學術陋習,評論者輕描淡寫就能領到撰稿發表人約五分之一的酬勞,但花得心力跟時間,可能五十分之一、甚或五百分之一都不到)莫言也是呀,該死得了一個諾貝爾文學獎,突然之間,畢生寫作心血與功力,化為一句「諾貝爾文學獎本來就是政治分配的笑話」,夸談說莫言得的是政治獎、不是文學獎,你說,莫言能不莫言嗎?

(更要命的是,我們這些讀者,或是出版商,看評論的時間好像也比看原著的時間來得多!)

原先我想說,我創業這件事,是不是看起來跟讀法律的賣雞排很像,但想想又不全然如此。

我想,我在採訪人生。我雜耍在手上的彩球,已經從三顆變四顆。未來還要挑戰更多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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